北京治疗白癜风医院那里最好 http://pf.39.net/bdfyy/bjzkbdfyy/纵观历史,古代任何一个王朝倒了中期,都会出现土地兼并,阶级固化,然后收不到税导致国库空虚,王朝迅速衰落。
这个时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改革了,也就是古代说的“变法”,但变法往往伴随的风险也是极大的。
唐德宗时期因土地兼并太严重,朝廷收不上税导致国库空虚,大唐没钱,于是皇帝就对长安城的全部私有房产征收间架税,按房屋的等级和间数计征。
对富人连揍带罚的征收税,着实的丰富了大唐的国库。然而,这么有钱途的税收政策,唐德宗却只执行了半年,因为就在征收“间架税”的那年,五万军兵哗变长安,要把唐德宗赶下台,他们的宣传口号就是“不税汝间架!”
相信您们现在就会有一个疑问:既然变法是有利于国家的,为什么会屡屡遭受失败呢?
今天就讲一讲宋朝轰轰烈烈的王安石变法,以窥探为什么“改”这么难!
一
大宋第一个提出改革的是仁宗皇帝。
仁宗皇帝改革的主要动机也很简单,那就是一个字:
穷。
宋夏战争的后期,仁宗已经开始从皇宫内库里拿钱补贴国家了。庆历二年掏了一百万银两百万绢给三司拿去挥霍,庆历三年又掏了三百万绢补贴国用,再这么搞下去国家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宋仁宗就得先破产了!
税越收越重、国家一天不如一天,皇帝越来越穷,老百姓还成天造反,宋仁宗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没钱的日子还怎么过?于是找到了范仲淹和欧阳修,让他们主导改革。
考虑到仁宗与范仲淹肯定不懂经济学这种神奇的理论,因此范仲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从整顿吏治、发展生产入手来进行改革。庆历三年九月,范仲淹拿出了自己的改革纲领。这就是著名的《答手诏条陈十事奏疏》。
实际上范仲淹的改革思想很简单——咱们大宋现在遇到的问题不就是官太多、兵太多,这几年天灾频发农民又总觉得活不下去了么?那我精简一下官僚队伍,降低官员福利,严格控制新进官员数量,不就把冗官给控制下来了?在这基础上再发展农业,整顿吏治,人民生活不就自然改善了?最后我把兵制一改,逐渐将募兵制改为府兵制,这冗兵的问题不也就迎刃而解了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各级官员们可不干了。你整顿吏治?你精简队伍?那我们怎么办!你控制新进官员数量?你还要改革科举?那我们家孩子怎么办!
然而韩琦、富弼等人接连上书,都要求整顿吏治,进行改革。一番纠结之后,范仲淹的这些建议除了“修武备”之外还是在阻力中陆续颁布实施了。
新旧政治势力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看似来势汹汹的改革派,竟然是先自废武功的那个。
改革刚开始,欧阳修就炮轰御史台和两制官,认为这些人里有坏人,尤其是御史台里,一个合格的都没有。消息传出,大家都觉得欧阳修疯了。
为什么?两制官,就是专门负责诏令的官员。欧阳修和范仲淹这些人,不是出身于谏官体系,就是出身于两制官体系,彼此之间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可以说是他们的天然同盟。结果现在欧阳修向这些人开了炮,这差不多就像国务院宣布改革,结果改革刚开始就得罪了最高检察院和中央办公厅。
行,你不是说我们里面有坏人么?你不是整顿吏治反腐倡廉么?我们帮你。御史台瞄准了范仲淹的改革重将,滕宗谅。
滕宗谅,字子京,曾在范仲淹走后接任庆州知州的职位。御史台说这位老兄贪污了泾州的数万贯公使钱,恬不知耻,罪大恶极,必须严惩!
公使钱是宋朝的一种特殊财政制度,有点类似于各单位自己的小金库,专门用来进行公款接待——所以这钱的去向本身就很暧昧。本来大家以为这事可能是个和稀泥的结局,可谁也没想到滕宗谅搞出了一个大新闻.
他把账簿给烧了。然后坚称自己没有贪污。
没贪污你烧什么账簿啊!
反正我没贪污,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你这分明是销毁证据,对抗组织审查!必须严惩!
范仲淹大惊失色,赶紧向仁宗皇帝请求宽大处理。而仁宗忽然想起来滕宗谅这小子以前是不是上疏嘲讽过我好色来的啊?
有这事啊万岁!
行,别求情了,贬,往死里贬。
御史台乘胜追击,提出滕宗谅贬的还不够厉害,还得再贬!于是滕宗谅先是被贬到了凤翔府、再贬虢州,最终在庆历四年的春天被贬到岳州巴陵郡。大概可以理解为先被贬到省会城市,又被贬到一般地级市,最后被贬到了县级市。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改革派在这次和御史台的斗争中大败而归。然而重重压力之下的改革派不仅没有团结一致,却因为一些边防战略跟政治理念之间的分歧而爆发了内乱,这下子保守派趁势开始了疯狂的反击,他们向仁宗指出,范仲淹等人的改革措施完全是荒谬而错误的,范仲淹他们搅乱朝政,妄议朝廷,最关键的,是他们还经常在一起搞非组织政治串联,结为朋党!
范仲淹等人果断反击——老子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咳咳,我是说,君子成党,问心无愧!跟你们这些小人能一样么?欧阳修果断写了一篇《朋党论》,献给了皇上,希望能够解决仁宗心中的困惑。欧阳修位列唐宋八大家,文笔自然是没说的。这篇朋党论又是有感而发,文章如行云流水,说理令人绸缪灌顶,简直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不过在政治上,这篇朋党论却犯了两个大错误。
一个是在文章里公然承认结党——要知道,皇帝忌讳朋党,难道会因为你是君子还是小人而有所区分么?皇帝忌讳的只是结党后不受自己控制的权力啊!既然小人们结党不会主动承认,那就只好拿你们这些公开结党的君子开刀好了。
另一个,则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毛泽东同志教导我们说:什么是政治?要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然而欧阳修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不跟我一起干的君子,就是小人;是小人,就要坚决彻底的被清洗出去!这下子不仅将许多可以争取到的人排挤了出去,更重要的是将改革变成了站队。
同时而随着边境上战事的逐渐停息,朝廷的财政情况已经得到了部分缓解,仁宗改革的迫切程度较初期也大大降低了。所以仁宗忽然发现了这么个问题:我要是不改革,好像这日子也能过得下去了。
——那我还折腾个屁啊!
于是支持范仲淹等人改革的最大动力一下子消失了,而保守派们施展出了浑身解数,连栽赃陷害这种卑劣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很快,庆历四年夏天范仲淹等人纷纷离开朝廷,而在一些别有用心之辈的指使下,保守派甚至动用了“文字狱”这样的大杀器来对改革派进行了打击,很快就将改革派势力从朝廷一扫而空。而仁宗皇帝呢,则继续过上了自己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小日子。
庆历新政的失败对范仲淹等人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心为国,却落了如此下场。然而国家不幸诗家幸,被贬后的改革派寄情于山水之间,写出了无数传诵千古的好文章,被贬滁州的欧阳修写出了《醉翁亭记》,以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被传颂千古。而范仲淹则写出了《岳阳楼记》,被人奉为“本朝百年人物第一”,只是范仲淹此次被贬之后再也没能够重回朝廷,七年后客死他乡,只是不知道他处江湖之远的时候,是否还在替仁宗分忧呢。
应该是吧,毕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二
大宋第二个要求改革的皇帝是宋神宗。
神宗要改革的原因也很简单,按照惯例,新皇登基这是大事,得大赦天下、赏赐百官。然而三司使却告诉神宗,咱们国库里没钱了。
神宗觉得匪夷所思:咱们大宋富甲天下,每年收入得有一亿多贯担匹两束吧?你跟我说咱们国库里没钱了?合着我得自己掏钱赏赐百官呗?
于是还不到20岁的神宗,没有体会到做老板的快乐,却先体会到了做老板的痛苦——节衣缩食给员工发工资。
神宗觉得这不行啊,你们这些大臣们按时发饷,我这个做皇帝的却要节衣缩食,这算哪门子的道理?你们拿了工资把国家治理得好也就算了,偏偏还搞得一塌糊涂,钱不够用,边衅还不断,动不动就有老百姓活不下去要造反,我要你们有何用?
无奈之下的神宗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将与他一起将这大宋朝带入一个新的时代。
这个人叫王安石。
王安石在仁宗年间就因为上疏要求变法而名声大噪。他不近酒色,严于修身,除了不爱洗澡稍稍有点邋遢以外可以说没有什么缺点。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十分给力的朋友:韩维。
神宗做王爷的时候,韩维是他的记室参军,经常会跟神宗聊一些治国理政的方针政策。而韩维对王安石又极为推崇,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在神宗的心里种下了一枚种子。神宗登基以后试图将王安石召到中央任职,两人见面之后,宋神宗首先向王安石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改革欲望,而王安石向宋神宗则表达了自己更加强烈的改革欲望,两个人干柴烈火,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情了!
改!
于是在神宗皇帝的支持下,王安石以飞一般的速度坐上了升官的火箭。而王安石投桃报李,在熙宁元年上了《本朝百年无事札子》,拉开了变法的序幕。
改革,这个大家是能达成共识的。然而怎么改,这个就有很大分歧了,在大多数人看来,咱们小改就成,然而王安石却表示那怎么行,大改,从根子上改!大家琢磨了一下:行你来吧,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大宋的官僚主义了!
然而王安石哈哈一笑:我要求成立中央深化改革领导小子办公室,越过现有体制,专司改革事宜!于是熙宁二年(年),宋神宗正式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成立制置三司条例司,主持改革事宜!
在神宗的坚持下,置制三司条例司运转了起来,而王安石千辛万苦的成立这么个独立的机构,不仅是为了方便自己干活,更重要的是培养改革班底。一个草创不久、权力巨大、编制不满的机构,这将是他王安石招揽天下人才的吸铁石。被招揽到这个机构里的才俊,我随口说几个都是日后家喻户晓的知名人士:苏轼、苏辙、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的那位)、程颢、吕惠卿。
一切准备妥当。
现在,是王安石表演的时刻了。
王安石打出来的第一张牌,是均输法:“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简单来讲,就是弹性税收——咱们前面讲过,大宋朝没完成税收货币化,收税的时候要的都是实物。那你手头粮食啊草料啊什么的不足,但是可能还有点钱,交税的时候就得拿钱高价去买。然而王安石觉得这不太科学啊,这不是变相抬高物价么?这样吧,咱们搞个弹性税收制度,你实物充沛就交实物,实物不充沛就交钱,然后朝廷再调节呗。而不仅收税的时候可以这么搞,征收贡品的时候也是一样,哪便宜、哪运费低就去哪征。
然而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
咱们不说宋代的漕运里有多腐败,单说这个弹性税收制度:以前歉收地区的实物税赋都是怎么收缴上来的?难道是歉收的土地听说朝廷要收税了自己又长出来东西了?当然不是啦!你这里歉收,自然就会有商人从别的地方运粮过来,只不过这个价格嘛。就要稍稍的高一些了。
而现在朝廷不再强制收实物税了,自己亲自下场来搞弹性税收,这么一来这么商人以后还怎么搞?而最重要的是,这会不会是朝廷与民争利的开端?
雪片般的奏折递到了神宗皇帝的面前,然而神宗与王安石早就对此达成共识了:你们说你们的,我们干我们的,反正这法,还得继续变!于是第二张牌也被王安石扔了出来:青苗法——政府向农民发放小额贷款。
还陆续推出了兵改,科举改制等一系列改革措施。虽然改革阻力很大,但在宋神宗的支持下形式一片大好。
王安石有个好朋友,叫司马光,就是小时候学课文砸缸的那位。这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同在包拯手下为官,交情甚好。王安石刚进京时,司马光欣喜若狂,以为两个人此后必将有所作为。然而世事难料,在改革观念上的分歧使得两个人最终走向了对立,司马光作为坚定的反变法中坚力量,在王安石病假期间对变法进行了肆无忌惮的攻讦,而随着王安石的归来,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再在京城里待下去了。因此司马光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皇上,臣在京城里干不下去了,您让我去洛阳吧。
不仅司马光走了,王安石还纯洁了队伍,将立场不坚定的像苏轼、苏辙、张载、程颢等人纷纷离开了他的身边。而立场坚定的变法派像吕惠卿等人则获得了更大的话语权。
保守派派的中坚力量走了,那现在舞台就是王安石一个人的了。
随着变法的推行,神宗皇帝终于开始品尝到自己改革的成果了,最直观的一点就是
——大宋终于有钱了。
三
改革推进的同时,也不缺乏一些攻击王安石攻击新政的声音,但这些声音神宗都选择无视之。王安石以为有了神宗皇帝坚定的支持,改革肯定会顺顺利利的执行下去,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这连日大旱,国内已经闹的沸反盈天的了,宫里太后和皇后也天天喊着要罢相,但好在神宗皇帝都挡了下去。可最终给予王安石致命一击的,是一幅名为“流民图”的画,以及跟画一起递上来的《论新法进流民图疏》。
画上详尽的描述了灾民的惨状,同时痛斥了王安石变法的反动行径,指出安石变法、天地不容!现在气候如此异常,人民群众苦不堪言,那都是王安石做的孽。皇上你赶紧废了新法,老天爷这一高兴十天之内就能下雨,要是不下雨。要不下雨你就弄死我!
干这事的人名叫郑侠,是开封城的监安上门,也是王安石一手提拔起来的一个小官。不过正如苏辙等人一样,郑侠被提拔起来以后迅速的叛变了革命,成为了一名坚定的保守派。这次大旱他也想跟朝廷大佬们一样,上疏要求皇上废除新法,然而这就好比是今天朝阳门城管大队长想面见中央领导人商量修订刑法一样不靠谱,因此郑侠最后一咬牙——老子正常渠道没法跟中央沟通,不是还有非正常渠道么?老子伪造机密文件得了!
于是这幅流民图就以机密边关急报的名义被送到神宗手里。
神宗震惊了——大家虽然纷纷借这个机会攻击王安石,敢赌命的却只有郑侠一人而已。这这这,有人赌命可怎么办?看这图上画的确实也是挺惨的,要不要先废除新法试试看?神宗皇帝翻来覆去的琢磨了一宿,最终最终做出了决定:废除青苗、免役等群众意见比较强烈的十八项新法,咱们看看老天爷到底什么意思吧。
按照后来司马光的记载,老天爷很赏脸,前脚废除新法,后脚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
王安石震惊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家设想过许多次王安石倒台的场景,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最终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门监把他给搞定了。而这件事情更坏的影响在于,在人民群众认识水平普遍较低的宋朝,大家通过这事完全相信了王安石变法已经遭到了天谴。神宗不得不下了一道罪己诏,并要求大家踊跃发言,来批评自己执政过程中存在的问题。
保守派们掀起了一波疯狂的反攻,连蜗居在洛阳的“穴居领主”司马光都忍不住上了一道札子——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司马光身体胖大,夏天燥热难当,只好请人给自己挖了一个地窖,在其中专心写作——表示自己听说皇上您迷途知返,高兴的哭昏在地下室里,您赶紧把新法都废了吧,咱们顺天应命,别再惹老天爷不高兴了。
在这种氛围下,黯然神伤的王安石最终罢相离开了京城,回到了江宁府。此时王安石只有五十五岁,正是一个政治家的黄金年龄。然而他却从此再没能回到朝堂之上,主持变法近十年的王安石退居金陵城旁,每日骑驴寄情于山水之中,过着清贫而朴素的生活,最后在一场大病过后,甚至连自己仅有的小庄园都捐了出去,在金陵城中租房而居。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繁华一世,回首此身也不过一粒微尘吧。
元丰四年,由于王安石的变法,国库终于有钱了,于是神宗皇帝发动了对西夏的战争,以求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那就是恢复汉唐旧疆。
五路大军,总兵力超过三十万人,民夫超过二十万人!总兵力甚至接近西夏人口的五分之一了,神宗觉得自己这次优势这么大,就算是直接让这五路大军平推过去那也是个必胜的结局啊!输?不可能的!优势这么大我怎么输!
现实是残酷的,五路伐夏大军在最初的高歌猛进之后轻敌冒进,战争初期被打得节节败退的西夏军队诱敌深入,在灵州城下大败宋军,宋军死伤数以十万计。
神宗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优势这么大,竟然输了?这还有没有天理?进攻不行是吧?那我修城稳扎稳打成不成?
事实证明,战争这种事情是不讲天理的。神宗在边境上修筑城池稳扎稳打的计划最终竟然也破产了——元丰五年(年),西夏人发动了三十万大军,拔掉了大宋在边境上扎下的最大一颗钉子:永乐城。全城七万守军几乎被全歼,各级将领死伤数以百计。
神宗崩溃了,他在群臣面前痛哭流涕,完全失态。从此郁郁寡欢,没有两年就撒手人寰了。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位励精图治的君主一生所耿耿于怀的事业,终究没能在他的有生之年内完成。
元丰八年正月,神宗皇帝病危。其年仅九岁的六子赵佣改名赵煦,被立为太子,太后高氏暂时主持政务。同年三月,神宗皇帝驾崩,赵煦继位,是为宋哲宗。
大宋的历史,又揭开了新的一页。
四
哲宗登基之后由于年纪太小,只好由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这位高太后,是顶烦变法的。
于是司马光回来了。
这年他六十七岁,在洛阳远离变法之争已经十五年。他等了十五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他要争口气,不是想证明他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我司马光就是要跟变法斗争到底!在他跟太皇太后高氏的带领下,对改革派进行了各种人身攻击,什么宰相蔡确祭奠神宗的时候不够恭敬,什么章惇等人大逆不道准备干掉太皇太后,罪名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两派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改革派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他们抛出了论语里“三年无改于父道”的古训来作为防守的武器——神宗皇帝刚没,你们就把新法废掉,你们这是让小皇帝不遵孝道你们懂不懂?
司马光一乐:你们自重啊,现在主政的可是太皇太后——神宗他妈!这可不叫子改父,这叫母改子!
结果最倒霉的是,就在保守派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的时候,天下大旱了。保守派们简直是喜出望外:这是老天爷送上来的助攻啊!于是新一波的迅猛攻势展开了,保守派指出,现在天下大旱,完全是因为宰相蔡确等人不干正事,新法荼毒百姓,天心震怒!所以必须马上废除新法,罢免宰相!
于是元祐元年(年)春,保守派终于在朝堂之上压倒了改革派,蔡确、章惇都被罢免掉了宰执之位,赶出京城,而新法也被一个个的废掉。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开始了全面的反攻倒算,司马光甚至将当时还没被废掉的青苗法、免役法、将官法与西夏边衅并称“四害”,喊出了“四害不除,我死不瞑目”的口号。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光开始以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推进着废法工作的开展,这种态度也引起了保守派内部一些人的不满,他们觉得司马相公你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咱们能不能缓一缓,仔细讨论讨论再着手废法啊?
缓?要是平时,缓自然是没问题的,司马光已经在洛阳缓了十五年,也不在乎多缓个一年半载的。然而这次重返开封之后司马光的身体就江河日下,赶走了蔡确等人以后他的病情日趋加重,谁也不知道司马光还有多少时间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了。所以现在司马光是一时一刻也不想缓了。在司马光的强力推进之下,废除免役法的诏书还是被颁发了下去。司马光给出了一个短到让人瞠目结舌的期限:五天!
在江宁闲居的王安石这时终于撒手人寰,他临死时都不敢相信司马光会做的这么绝。而司马光则已经完全走火入魔,其所作所为完全是以反对熙宁变法为出发点,全面反攻倒算,甚至要把神宗千辛万苦打下来的部分西夏领土还给西夏!他的身体此时也到了崩溃的边缘,终于,在王安石死后五个月,司马光也撒手人寰。
现在问题尴尬了:司马光光忙着反对变法了,到死他也没提出一个新的、完善的纲领来把保守派的思想统一起来。所以现在,咱们要怎么搞呢?
大家吵来吵去,最终达成共识:嗯,怎么搞不知道,还是先坚定的打击改革派,防止他们卷土重来吧!
于是变法派们发现自己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比如说吕惠卿,这位当初本来是在改革派的内斗中失败被贬出京城的,按理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应该属于可以争取的那一类人,然而保守派却认为他当初在改革派中身居高位,咱们得继续打击他!于是将这位一贬再贬,搞的吕惠卿最后连凉水都不敢喝——怕喝了以后闹肚子被说成是对朝廷不满。再比如说蔡确,这哥们被贬外地以后为了排解郁闷的心情,没事就溜达溜达写写诗。结果保守派一看你还敢写诗?我让你写!于是将蔡确在车盖亭游玩时所做的十首绝句捕风捉影,恶意标注,然后上报给太皇太后说哎呀,您看这个蔡确,他写诗讥讽您!把您比作武则天!
哎,你这也太捕风捉影了吧。
那个,太皇太后,蔡确还说自己是当年皇上继位的定策大臣来着。
什么!?
这下高太后可坐不住了。定策大臣?蔡确念叨这事干嘛?跟皇上表忠心么?要知道,高太后在哲宗继位这事上面可是很暧昧的,将来万一有人拿着蔡确定策这事胡说八道,说什么自己就是因为嫉恨蔡确定策,拥立哲宗才对他进行打击报复,自己怎么办?
不行,必须弄死蔡确!
高太后盛怒之下,一道旨意就把蔡确丢到岭南的新洲去了,一群改革派人物也跟着倒霉被贬。这下大家都毛骨悚然了——岭南啊,我的天,咱们大宋搞内斗得有七八十年没把人贬到那地方去了吧?那地方去了就不一定回得来,这个头一开,以咱们以后也落个同样的下场可咋办?
于是后怕的保守派开始反过来替蔡确求情,范纯仁等人找到太皇太后:您看是不是换个地方?就连刘挚——这哥们在元丰八年到元佑初年的时候一直在御史台工作,在蔡确下台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翻开《续资治通鉴长编》会发现有时候差不多半卷书里这位都在疯狂上疏攻击改革派——也出面求情。然而战争在你想开始的时候开始,却不在你想结束的时候结束,高太后明确表示:山可移,此州不可移!蔡确打包上了路——到了新洲没几天就死了,这下一朝宰相因为文字狱贬官致死,朝野震动。
保守派这下沉默了——事情闹大了啊。
而改革派也流泪了——别人要权,你们这是要命啊!
五
元祐八年,太皇太后高氏因病逝世,这位守寡近三十年的政治女强人终于不用再为大宋的天下操心了。
18岁的宋哲宗终于开始亲政。
哲宗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小爷我今天就要你们知道,这大宋,究竟谁才是话事人口牙!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说是元丰八年的一个翻版,只不过那时候被赶下台去的都是改革派,而这次被赶下台的则是保守派罢了。
实际上保守派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在改革派全面反攻之前,哲宗也曾试探性的向范纯仁等人递出过橄榄枝,想看看他们是否能够站在自己这边。也许哲宗以为,范纯仁、苏轼等人曾经在全面废除新法的问题上与司马光进行过激烈的争执,或许他们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选择辅佐自己全面起复新法。但事实却证明了世界上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整个保守派不可能用损害自己切身利益的方法来弥补自己与皇帝之间的裂隙,范纯仁在哲宗向其询问神宗青苗法施政情况时义正言辞的将王安石的新法又大肆批判了一番,这让哲宗彻底意识到,自己与保守派之间是没法达成妥协了。
既然没法妥协,那就开战吧。
不甘心失败的苏辙还想劝劝小皇帝,结果因为嘴贱把神宗皇帝比作穷兵黩武汉武帝而被皇上当场拍了桌子,直接被贬出了京城,拉开了保守派被贬的序幕。紧接着,吕大防、范纯仁这些保守派中的骨干力量被纷纷贬斥外放。而在元祐元年被贬的章淳则入朝拜相,哲宗下旨改元“绍圣”——绍是继承的意思,而圣,自然就是神宗皇帝了。
章淳上台之后的任务十分简单,首先,按照神宗时候的变法把废掉的新法再重新施行下去。然后,对保守派进行全面的反攻倒算!
所谓风水轮流转,几年前保守派做过什么大家可都还没忘呢。蔡确怎么死的?被你们逼死的!你们下黑手的时候,可曾想过有这么一天么?吕大防、刘挚等人不是在岭南被贬死,就是在去岭南的路上被贬死。然而改革派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像司马光、吕公著这种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奸邪小人已经死了,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那当然不行啊!死后追贬!株连后代!把当年赐给这些个奸臣的石碑牌匾都追缴回来!那什么,把他们的坟也给我刨了!尚存一丝理智的哲宗及时的制止了这种做法——咱们差不多得了,多大的仇还挖坟掘墓啊?
行,那咱们就不挖坟掘墓了,不过还得继续深挖问题根源!那什么,太皇太后这个败类曾经阴谋对皇上您不轨,咱们废了她的封号吧!
哲宗在这个事情上是有些犹豫的,情感上他倾向于认同章淳等人的做法,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事也太儿戏了——你们连个真凭实据都没有,凭借一点隐约其辞的证据就要追废自己奶奶的封号,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依然健在的向太后与哲宗的生母朱妃闻讯阻止了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在后宫的阻挠下,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实际上平心而论,改革派不同于保守派,在军政大事上还是很有一番作为的。这可能也是哲宗之所以容忍他们一再扩大党争的原因之一。然而这实际上也有元祐更化的一点功劳在里面,在经过元祐更化的政策反复之后,改革派们对与熙丰新法中存在的问题也看的更清楚了。于是在恢复熙丰新法的时候大家对新法中存在的问题进行了不少改进,虽然章淳作为改革派的代表人物曾经提出过两个凡是的主张:“凡是神宗皇帝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神宗皇帝的新法,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然而曾布等改革派的主要力量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始终秉承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对此据理力争,最终使得哲宗在恢复变法的事情上做出了“能够按照熙丰变法的大概意思施行即可”的这么个指示。
而在军事方面,改革派取得的成绩就更为耀眼了。之前咱们提到过,司马光这帮人为了否定熙宁变法,甚至打算把神宗千辛万苦才打下来的一点地方送还给西夏。司马光指出,咱们大宋泱泱天朝,那得有大国气度啊!西北边境上那么一点地盘争来抢去的,搞得人头滚滚死伤惨重,这多不和谐?不就是一点地盘么,咱们送给他!用爱感化他!
保守派们为司马光的言论纷纷点赞,比如苏辙就表示你千辛万苦搞下兰州,人家西夏能不打你么?咱们大宋立国的时候本来也没有这块地方,现在给了西夏换个和平有什么不好!君子取大义舍小利,给点地方,吃点小亏,换来的是和平啊!
在这种匪夷所思的氛围下,大宋的最高决策层不断自我突破,到最后不仅割地之事成了定局,连割让的地界都一扩再扩,文彦博甚至提出了放弃整个熙河路的建议!要知道,这可不是一州一县,而是整整一路啊!不过幸好保守派们最终还是残存了一点理智,文彦博的建议最终没能通过,大家最后的决定,是以交换永乐城之战中失陷的人口子民的名义,割让米脂、浮图、霞芦、安疆四寨。
大宋的慷慨深深的震惊了西夏人——这也太大方了!世界上还有这种事?这肯定是大宋不行了所以不敢跟咱们打了啊!那还犹豫什么,上吧!
结果是相当出乎意料的,经过了熙丰年间一系列血战的西北军则终于成长为一支劲旅,而西夏的连番进攻竟然大多无功而返。但边境上的胜利并没能改变朝中大佬们的想法,相反,保守派对此大为不满,表示你们这么干,简直让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保守派们表示大宋的各级指战员必须严肃纪律,整顿作风,主动出击什么的,想都不要想!有敢主动出击的,回来我们一定收拾他!
这种光挨打却不许还手的反人类局面终于在绍圣之后得到了改善,随着改革派对保守派的全面反攻,像弃地求和这种事情理所当然的被当作的保守派倒行逆施的罪证被拉出来狠狠地批斗了一番。在哲宗与改革派的推动下,对夏战争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这次大宋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了西北战争的主要问题:既然我的国力可以碾压你,那我为什么非要跟你野战?我步步为营,修城筑寨,一点点蚕食你不就完了么!再说你西夏的耕地数量有限,我每次派个三五千人到你那转上十天半拉月,专门打游击破坏生产,杀伤你的有生力量,你西夏有多少精力能跟我耗下去?
提出这种“浅攻”战术的将领名叫章楶,乃是西北的主将之一,也是朝中主事大佬章淳的堂兄。这种稳扎稳打的战略思想最早由范仲淹等人提出,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被不断改进,已经相当成熟。因此大宋开始在边境上步步为营向西夏境内不断蚕食。而西夏人的进攻则被接连打退,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向大宋倾斜了!
西夏人觉得这么搞下去肯定不行,你们不正经打仗专门琢磨怎么修城算什么英雄好汉?再让你们修下去就修到我家里来了,于是元符元年(年),西夏人为了扭转自己的劣势,决定孤注一掷,倾全国之力拔掉大宋在边境上修筑的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平夏城。
这座城池修筑于绍圣四年,章楶为了修筑这座城池可谓费尽心机,他动用了兵夫七十余万,在边境上发动了一系列用于牵制西夏人的攻势,最终在好水河以南花了二十二天筑起了这座城池。这座城池牢牢的钉在了西北战场的中心,宋军从此在前线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战略支撑点,不仅围着平夏城大兴土木,修城建寨,更频频出击深入西夏内地进行突袭。而西夏人之前对这座城池的进攻则都以大败告终。
十月,西夏人倾巢而出,三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围攻平夏城。
西夏人这次可谓是倾巢出动,随军的不仅有小梁太后,还有他的傀儡儿子夏崇宗李乾顺。而之前跟着小梁太后一起南征北战的梁乙逋,则在前几年因为谋朝篡位失败而被小梁太后干掉了。而干掉梁乙逋之后的小梁太后深感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哥哥都在打这个皇位的主意,真是无比的心累。而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威,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向大宋发动攻势,试图用军事上的胜利来震慑身边虎视眈眈的皇亲国戚们,可问题是偏偏大宋这几年换了套路,她连能拿得出手的军事胜利也没有了!
于是这次来到平夏城边的小梁太后,是真的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发誓自己一定要用一场辉煌的胜利,彻底铲平大宋的野心,继续自己的统治。
于是西夏猛攻,平夏城岿然不动。
西夏试图引诱宋军主力出城野战,宋军还是不动。
愤怒的西夏人用上了他们全部的工程学天赋,挖洞凿墙云梯无所不用,平夏城还是岿然不动。
西夏人开始慌了——他们没粮食了。由于宋军的坚壁清野搞得实在是太好,因此大军直入的西夏部队打过来之后就没搞到什么像样的补给。而平夏城周围的这些城寨又不断的派兵四处骚扰,而就连老天都在跟西夏人作对:被他们视为杀手锏的高车(一种高度超出城墙的攻城机械,攻城方可以从上而下的发动攻击)竟然被不知哪来的大风给刮坏了!很快,弹尽粮绝的西夏人绝望的发现自己只剩下逃跑一条出路了。
大宋在这次战役中获得的胜利是极其辉煌的:平夏城中的两万人成功的牵制住了十倍于己的敌军,使得宋军有机会在西夏人逃跑时对其进行重创。而章楶则丝毫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派人趁机一反“浅攻”常态的深入敌境,对西夏进行了大纵深的突袭!一举拿下了西夏的天都山!
西夏人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再打,再打就灭国了好么!
辽国也看不下去了:这大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猛了?不行不行,要是灭了西夏那下一个妥妥的就是我啊,这样吧,我做个和事佬,大家买我个面子,不要再打了成不?
当然了,小梁太后这种战争贩子那是必须死的。辽国派出使者鸩死了小梁太后,夏崇宗开始亲政,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洗国内的太后势力,并向大宋求和。夏崇宗表示我早就看我妈不顺眼了!咱们不打了,和平!和平行不行?我们西夏人最喜欢和平了!
尝到了甜头的大宋此时自然是不愿意停下来的——开玩笑么?自从太宗灭了北汉以后我大宋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你说停就停?行!想要和平也好办,咱们以黄河为界,和平吧。
西夏人要被逼疯了:要这么说那咱们就只好鱼死网破了。反正都是灭国,我投奔辽国纳土北归,你怕不怕?
哲宗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怕的。
实际上北宋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连续的西北用兵虽然成效显著,但是烧钱的效果也同样显著。虽然还不至于出现仁宗末年时期的财政危机,可也是入不敷出了。最后哲宗综合考虑了一下,决定咱们就先打到这吧——反正朕才二十出头,有大把时间能跟你耗下去,还怕有生之年搞不定你个西夏么?
然而可惜的是,哲宗没有时间了。这位励精图治的皇帝,他的他辉煌将永远留在这一刻。元符三年(年)的正月,宋哲宗赵煦竟然因为着凉而病故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