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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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定顺少年的倔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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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倔强

每到放寒假,总有一件事是乡里孩子逃避不了的,那就是上山砍柴。那时我还没上初中,十一、二岁的年纪,一根扁担一捆绳,年幼的我跟在大人们的后面就上了山。砍柴其实是大人们的活,我则是用耙子在松树下耙着掉落下的松针和茅草。“砍柴之前,先看看周围树上、草丛里有没有马蜂窝。有马蜂窝的地方,柴再多再好砍,看也不要看,赶紧走,知道不知道?”二叔说这话时,手里的柴刀在周围有可能是马蜂藏身地的地方指指点点。二叔的好意却让我失去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我的耙子耙到被二叔指点过的地方时,马蜂“嗡嗡”乱舞的可怖景象就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小小男子汉,即使怕也不要声张。我努力装作轻松自然,就和大人一样。可身体的反应还是趋从了本心,违反了大脑的意志。手里的耙子因为紧张,在碰到稍微有些坚硬的山地上时,耙子上的钢丝无助地颤动着,有时还会因为我的力量不够大而被弹起。“半大的小子了,耙个柴都那么费劲,要你砍柴还不把你的柴刀磕飞了出去?”二叔单手叉着腰,朝我扬了扬手里的柴刀。树怕剥皮,人怕激气。那时小小少年的倔强劲,压下了心中的恐惧。那份倔强就像浸了水的干草一样在我心中蓬蓬勃勃地蔓延开来。不就是砍柴吗?我行我可以!心中暗自憋气,脸上带着不屑,丢下手中的耙子,几步我就奔到二叔面前,一言不发,夺过二叔的柴刀就抡开膀子开砍。有什么难的呢?不就是多用点力吗?我的一言不发里透着“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的傲气劲。“行啊,小子,有股子猛劲!”见我有模有样,二叔笑呵呵地去捡我丢下的耙子去了。每个孩子受到大人的表扬,心里都似吃了蜜般的甜吧?笑容大张旗鼓地挂在了我的脸上,我却故意背对着二叔,不让他看见我的笑模样!我拉开了架势,准备大干一场。可惜,帅不过三秒,狼狈总是在你最不经意间猝然降临!抡圆了膀子朝树干上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柴刀——我并没听到柴刀砍入树干时的“咔嚓”声!不但如此,还如曹操下江南般,那叫一个来得凶、败得惨。因为我手中的柴刀正如二叔说的那样磕飞了!二叔应该是不知道“泥鳅要捧,娃儿要哄”这个道理的。拄着耙子大笑的二叔,震得耙子上的钢丝都颤悠出了串串音符。“小子,服没?光有猛劲能行?看准了再下手!”二叔走了过来,弯腰拾起地上的柴刀,拍着刚才我砍过的地方笑着说:“看到没?这鼓起的地方是树瘤!行啊你,小小年纪还净挑硬骨头啃!”大人们一阵哄笑,惊得树枝上栖息的飞鸟全都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向了远处。此时我才知道砍柴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避开树瘤。小小少年的傲气让窘得恨不能找地缝钻的我一时很是气恼。热血涌到脑门上的我格开二叔递过来的柴刀,丢下一句“我回去了”的话后,转过身就往山下奔!在没有液化气,缺煤少油的年月里,乡里大灶烧的都是柴火。家家都要上山砍柴,要想砍到柴,只能往深山走。我负气而走,山风让我的头脑渐渐清醒。我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我一个人!独行在深山,除了偶尔几声的飞鸟清啼,以及脚踩落叶的窸窣脆响,大山的空寂让人恐惧得几乎要窒息。远处的暗影里,影影绰绰,草叶沙沙似山中的野狐在轻声低唱。山风在树林里穿行,发出呜呜地声响,好似猛兽喉头里竭力抑制的低吼!呜……呜……呜呜……这是狼?还是……野猪?这是要向我扑过来了吗?后背一阵阵发紧,我感觉一条冰冷的小河流在脊梁沟里缓缓流淌,寒意激起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的胳膊开始发麻,它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挥舞!抖抖索索地擗下一根树枝,好似利剑在手。手中挥动的利剑在冰冷的空气中“哧哧”有声。可这“哧哧”声在空山中听来,犹如隐形的恶魔在阴冷的角落里发出的阵阵讥讽的嘲笑声。现在发麻的是头皮了!为了壮胆我唱起了当时的流行歌曲:“……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下意识地哼唱,现在想来应该是我期盼着二叔能追过来吧?冬天,天色暗得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让我的心一个劲地在打鼓。我忍不住回头张望,身后空无一人!要为无谓的倔强付出代价,应该是那天独行深山的经历让我铭记在心的吧?我不知道怎样回了家,我只知道二叔那天很晚很晚才到家。之后的很少一段时间,我都不理二叔。直到有天母亲看我再次倔头倔脑地视二叔为空气、像家中的大白鹅一样高昂着头往屋外走时,一个笤帚疙瘩就扔到了我的后背。“叭啦狗蹲墙头,我让你硬装坐地虎!你二叔为了你差点摔到山沟里去!不是二叔拦着不让说,那天我非揍得你满地滚不可!”母亲还在气咻咻地说着,我却在母亲的话里逐渐红了眼眶。那天的负气独行,二叔一直在我的身后,默默地跟着,以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看着我进了村子,他才回头。一来一回耽搁了时间,在其他同行的人挑着柴火担陆续回去后,孤身一人在深山的二叔继续砍着柴。等他下山时,天早就黑透了。寂寂黑夜里,天空如墨染,只有远处的村庄才有几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崎岖山路,负重前行,不用想就知道二叔那晚走得多么艰难!不是母亲看到二叔被剐伤的腿,不是母亲的一再追问,竭力维护小小少年自尊心的二叔是怎样也不会开口的!“行了,小子,你好好地回来,比什么都强!”二叔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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