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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3/12 17:51:00

粮站是我们小伢子大热天最喜欢去玩的,很大的地方,有许多阴凉。粮站有许多谷仓,最大的屋可比今天体育馆,屋大,门大,窗子大,都开着,就很凉快。送公粮的来了,过完磅,一稻箩一稻箩地挑进来,有一个跳板,挑稻的要上跳板,到半空中,倒下稻箩里的稻子。底下堆完了,只能往上面堆。

我们在最上面,最顶上玩,踩在稻子上,四面全部是稻子,铺天盖地的稻子,我们从这边跑到那一头,要十来分钟,因为脚下沦陷,不敢打滚,稻子戳人。和我们在一起的,是麻雀。我们赶走麻雀。麻雀从通风窗口飞走,又回来,歇在窗眼。稻壳外面,是有尖刺和锋芒的。我和粮管员的儿子在一起玩,粮管员给我们的任务是赶麻雀。粮站最头疼的就是麻雀。

湖陇粮站在天河边,屋子大而高,水泥地,厚重青砖墙,国家粮仓,通风窗口在我们肚脐眼旁。我们小孩子跑上去赶麻雀,只准穿一条短裤,但上去不容易,下来也不容易。太高太高,底下挑稻的人一点点大。交来的稻子先堆这里,回头还要放外面晒,储备,明年或者后年,脱粒,形成米和大糠。我们家烧锅,用的是大糠。扯风箱,搰大糠。我小时候吃的都是粮站粮,偶尔亲戚送点新米来,煮饭炕出来的锅巴雪白的,喷喷香,而我们吃的粮站储备粮,炕出来的锅巴,*,厚。做田的人说,你们家快活,不要下田的。其实我们吃不到新米。粮站晒米的日子,水泥地上,要赶麻雀,有专人用一根长竹竿子赶,麻雀是空*,不容易赶。收获季节,全世界都是麻雀,从稻田里飞到粮站里,扎下根来。下晚和早晨,叽叽喳喳。有时候下暴雨,一颗大树下,一地湿麻雀。赶紧掳回家,用油炸。非农户口吃粮站粮,有些年头搭山芋干煮在一起吃,国家困难。农民交公粮留口粮,他们家里吃的,都是当年的新米,或者好品种。

从山一样的稻堆上下来,我们找拖鞋,有人跟我们说,看看你裤头里面有没有藏我们粮站的粮食。我们把裤头翻给他看,一粒稻子也没有。有稻子我还不痒死?不过有时候穿球鞋上去,球鞋里真有许多稻子,要倒掉。稻子的气息我们永远熟悉,米是没有味道的,稻子发出稻壳的味道,糯米是香糯的,但糯米不会交公,糯米属于粮食里的奢侈品。我记得我家亲戚来,会带两斤糯米来,然后妈妈会用一个小煨罐,放几颗干枣煨,煨出来的味道醇厚,香,糯,甜,能拉丝。这些味道是不能复原的,因为老品种很少了,所以过去的幸福永远属于过去,就像某一年的某一条河流,流过的水,永远是那一年的。

粮站里麻雀多,老鼠也多。

大粮仓都是大瓦屋,里面一只两只没出去的麻雀,会撞死在亮窗下,掉地上,有人来收尸。粮站还有许多小圆仓,稻草顶,屋檐下千*万马的麻雀,赶不走。送粮的人夏天会找一个阴凉地,歇一会,粮站里阴凉的地方太多了。粮仓前后都很凉快,屋大,遮阳,夏天是消暑的好地方。水泥地晒稻子的地方,是湖陇镇上许多人学骑自行车的地方。许多小谷仓像碉堡,麻雀巨多,我们经常晚上来粮站玩,伸手就能抓到麻雀。麻雀喜欢群居这里,等待晒谷子,它们从通风口钻进粮仓去,有钱的地方就有贼,有粮的地方有麻雀。夏天的晚上,酷热,我们小伢子在小镇上乘凉,蒲扇也不带,到处跑,玩,找热闹,从河头码头跑到粮站,那里是拉板车运粮的地方,又从粮站跑到人家甘蔗地。

大粮仓晚上是关门的,门里面还有老鼠,老鼠是黑社会,麻雀只是白天小闹闹小搞搞,而粮站里的大老鼠是恐怖的,在阴沟里出现时,它的小眼睛是慈祥的,胡子也汪汪的,尖嘴,它们什么时候工作,藏身在哪里,我们小孩子不知道,粮站里的大人也不知道,不过会看到许多瘪稻壳,米没有了,剩下一堆糠,或者在一个巨大的老鼠洞里,发现许多许多的大糠。它们做活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它们是地下部队,生活在阴沟里。但是一个粮站的管理,一定要治理老鼠。然后,就开始打老鼠药。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曾经,我们所有人家,都被老鼠害苦过。天上飞的,地下钻的,都与我们为敌。老鼠几乎喜欢我们人类喜欢的一切,越是好吃的,它越要来分一杯羹。

送粮的季节是很热闹的,运粮的码头也一年到头热闹,一个小地方的粮站,其实也通往世界各地。粮站属于国家,国家会配给生姜水给送粮农民喝,农民拿脖子上的土布揩汗,然后拿起一个竹舀子,从一个龙头里放水喝,免费的,然后,回去,继续挑。粮站有许多国家职工,有烧水的,烧饭的。读大学的第二年暑假,我到湖陇粮站帮助收公粮,过磅,记得当时的情景,一切历历在目。我们一排磅秤在背阴的地方,挑稻箩的一个一个来。现在湖陇粮站的遗址还在,大粮仓也在,水泥地也在,不过随着我们年龄的增大,它忽然变小了,也许我们在世界上走得太远吧。如今的麻雀都是一只两只单飞,以前可是群飞啊,一来黑压压一片,叽叽喳喳吵死人,歇在空中,你赶它们,它们像气流一样流线型地变换队形,你一走,它们黑点点一个个,歇在稻子上,狂吃,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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